日韩关系在短短两个月内由剑拔弩张、对立僵持转为元首积极互访、把酒言欢，也正是应了那句：没有永远的朋友，也没有永远的敌人，只有永远的利益。

（汤 祺▎现代院东北亚研究所副研究员）

2023年5月7-8日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访问韩国，与韩国总统尹锡悦举行会谈并召开联合记者会。双方决定在历史问题上“向前看”，进一步强化经济与安全合作。

(资料图)

岸田此访是日本首相自2018年以来首次到访韩国，距尹锡悦3月访日尚不足两个月，标志着双方政府首脑定期互访的“穿梭外交”机制时隔12年得到重启，也意味着两国关系在形式上已经全面恢复。

日韩关系在短短两个月内由剑拔弩张、对立僵持转为元首积极互访、把酒言欢，也正是应了那句：没有永远的朋友，也没有永远的敌人，只有永远的利益。

首先，尹锡悦政府在历史问题上对日全面妥协是破冰的直接原因。2018年10月，韩最高法院就二战时期韩籍被日强征劳工索赔案作出终审判决，责令三菱重工、“新日铁住金”（原“日本制铁”）等相关日企进行赔偿。但日方以“1965年《日韩请求权协定》已彻底解决韩国家和个人请求权”为由拒不履行，并拒绝进行和解谈判。韩法院于是追加作出扣押拍卖日企在韩资产的判决。日对韩在历史问题上的突然强硬十分不满，认为韩是在胡搅蛮缠，并于2019年对韩发动贸易战，罕见地以经济手段逼迫韩国在历史问题上让步。日韩贸易战一打就是3年8个月，双方矛盾由历史问题向经济、安全等领域迅速延烧，导致国民感情持续对立，两国关系全面恶化。

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2023年3月6日。尹锡悦政府单方面公布了针对强征劳工诉讼问题的解决方案，决定由韩国行政安全部下属的“日帝强征劳工受害者援助基金”向15名被强征劳工或家属代为赔偿40亿韩元（约2140万元人民币），并且不强求日方出资、道歉和赔偿，仅期待日方“作出有诚意的回应”。这相当于认同了日本在历史问题上的主张，意味着韩对日全面妥协。该方案一经公布，韩国舆论一片哗然，民众抗议不断，在野党更批评尹锡悦在搞“屈辱外交”。

然而，尹锡悦之所以“忍辱负重”对日妥协，与他对国际格局演变、韩国家战略取向、安全威胁认知、政权承压能力等的判断密切相关。也正因此，面对国内的反对和质疑之声，其展现出一副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”的姿态。韩总统府发言人近期表示，“正是得益于尹锡悦总统‘勇下决断’公布解决方案，才促成了韩日关系发生积极变化，韩方从中掌握了主动权”。

其次，日本岸田政府顺水推舟助力日韩关系全面回暖。韩方的解决方案犹如一股“神风”吹来，不仅驱散了日韩关系上空密布的阴云，更为希望拉韩贴美的岸田政府铺好了台阶。岸田对此随即表示欢迎和赞赏，称这是让日韩关系“重返健康”之举，还称将以此为契机加强日韩、美日韩战略合作。随后，日韩迅速达成一揽子协议，终结双方贸易战，正常履行《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》，恢复领导人互访。在此背景下，韩日两国元首快速实现互访，日韩关系从严冬霎时跨入盛夏。

日本不费吹灰之力，仅靠“拖字诀”就等来了韩国让步。但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，连岸田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，生怕重蹈文在寅执政时撕毁与日达成的《慰安妇协议》的覆辙。所以，在尹锡悦访日时，岸田在联合记者会上当着尹锡悦的面称，期待解决措施得到切实执行。不仅如此，岸田还要求韩履行实际上已失效的《慰安妇协议》，并向尹锡悦提出“独岛”（日称“竹岛”）问题，丝毫不掩饰对韩国的轻视与不信。尹锡悦访日后，岸田看到韩政府确实认真推进解决方案的实施，加之为避免尹锡悦因出席G7广岛峰会而连续两次赴日的尴尬，才决定在峰会前回访韩国，对主动示好的尹锡悦给与一定回报。

岸田访韩期间参拜韩国家公墓“显忠院”，那里埋葬着包括日本殖民时代的韩国独立运动家在内的韩殉国英烈；其表态“不会以损害日韩国民健康和破坏海洋环境的形式排放”核污水，并邀请韩专家团5月底赴日考察福岛核电站污水排海工程，以增进韩国民众的理解；称“对许多（被日强征劳工）在当时的严酷环境中遭遇的非常痛苦而悲惨的经历感到痛心”，对按照韩政府方案解决该问题的做法“深受感动”。

可以说，岸田此访给足了尹锡悦面子，哪怕他仍未就历史问题对韩作出反省和道歉，哪怕韩国媒体担忧岸田阴谋借韩为日排废入海背书、甚至将来还可能以福岛海产品“经韩科学客观验证后对健康无影响”为由要求韩恢复进口等等。尹锡悦对于岸田主动提及历史问题更是喜出望外，据说两国领导人的幕僚班子并未事先就此进行沟通，会谈时尹锡悦也未要求岸田表态。对此，尹锡悦不仅再次对日保证将按政府方案推进“强征劳工赔偿”问题解决、不强求日方道歉，甚至宣称韩必须摆脱“若历史问题不完全解决，就不能与日合作”的观念。会谈后，韩总统府发言人称，岸田访韩“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日方开始打开韩国国民心扉的努力”，韩日、韩美日关系有望进一步巩固。

最后，美国拜登政府是日韩关系改善的幕后推手。日、韩是美国在东北亚棋局中的两颗重要棋子，打造美日韩同盟是美国的长期目标，拜登政府更将美日韩三边合作视为支撑其“印太战略”的重要力量。为撮合日韩改善关系，美国近期频繁举行美日韩领导人、防长、外长、国安首长、对朝政策代表、经济安全代表等会议，重启美日韩军演，还邀请日韩共同参加北约峰会、民主峰会、美日印澳四边对话机制（QUAD）、印太经济框架（IPEF）等，可谓是“操碎了心，磨破了嘴”。

韩公布解决方案后，拜登总统就连夜发表声明表示欢迎，称这将“加强美日韩三国的团结”，有助于推进“自由开放的印太”这一共同目标。拜登还表示，为落实进一步行动，美将为日韩继续提供支持。岸田访韩期间，日韩决定通过深化日美、韩美、日韩、美日韩等安全合作提升遏制力和行动力，以应对“朝鲜挑衅行为”和“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尝试”等威胁。尹锡悦还称，不排除日本加入韩美间达成的旨在强化延伸威慑的《华盛顿宣言》。此外，美日韩已决定在G7广岛峰会期间再次举行首脑会谈，在军事情报共享、延伸威慑合作、半导体出口管制等方面进一步强化合作。其实，当美国需要日韩团结的时候，日韩就必须停止争吵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在热闹的高层互动之下，此番日韩关系的改善并没有深厚的民意基础作保障，双方历史、领土问题并未得到解决，反而仍在持续发酵。目前，“强征劳工案”胜诉的部分原告仍拒绝按照韩政府方案领取赔偿，继续推进将已被扣押的相关日企资产出售变现的手续。岸田访韩前夕，韩一名国会议员身披国旗登上日韩争议岛屿，引发日方抗议和不满。韩在野党批评岸田访韩是尹锡悦对日“屈辱外交”的延续。《朝鲜日报》等韩国主流媒体也称岸田缺乏诚意，认为韩日关系难以摆脱“恢复—恶化”的循环。强扭的瓜不甜，没有和解的握手注定只是一场虚情假意。

日韩又“复婚”了，不知这次的“蜜月期”能够维持多久……

（来源：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）